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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店毛笔:文化遗产的现代救赎

    从昔日的辉煌到今时的落寞,侯店毛笔眼前的尴尬处境只是我们这个民族中的许多文化遗产在现代化浪潮冲击下的一个缩影,这些民族文化记忆中的DNA碎片正在逐渐走向没落,人们更多关注的是现代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物质利益。或许若干年后,人们只能从博物馆里去寻找断档的文化碎片,果真如此,那将成为现代化的悲哀……

北国笔乡的落寞

    侯店毛笔是有过辉煌的,尽管它距离现在显得有些遥远。

    在历史上,衡水素有“北国笔乡”之称,侯店毛笔也与内画和宫廷金鱼一起,并称“衡水三绝”。

    在崔恒生的记忆中,上世纪30、40年代,在北京的琉璃厂,侯店毛笔这4个字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凡是到琉璃厂买毛笔的几乎都是冲着侯店毛笔来的。崔恒生是侯店村资格最老的笔工,今年84岁,少年时代曾在琉璃厂做工,解放前才回到侯店,在侯店毛笔厂度过了后半生。

    据当地史料记载,侯店毛笔古称蒙笔,相传为秦朝将军蒙恬所制,昔日有蒙恬将军祠盖为供奉笔祖之所,至今祭祀之俗尚不衰。而当地制笔之业,起于明永乐年间,迄今五百余年。所制之笔,驰名遐迩。清光绪年间,以其制作技艺之精湛,独步京师,被奉为御用,光绪帝曾为之立碑表彰。

    侯店毛笔的辉煌一直延续到了上世纪90年代。“以前,侯店村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是靠做毛笔为生,到1952年村里成立了侯店毛笔厂,这才告别了以前的家庭作坊式生产,走上了工业化之路。”现任侯店毛笔厂厂长王振森在上世纪60年代就进了厂,他告诉记者,在毛笔厂最红火的上世纪80、90年代,厂里光工人就有300多名,每年来自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各国的海外订单络绎不绝,“那时为了完成订单,厂里经常要加班加点,每年的销售额都在几百万元。”

    然而,这种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来自海外的订单开始大幅下降,“以前光日本每年就要订上百万支毛笔,现在每年只有几万支了。”从这时开始,毛笔厂开始走下坡路,工人也从当时的300多人减少到现在的二三十人。

    6月14日下午,在毛笔厂的生产车间里,记者看到,只有几名五六十岁的老工人在埋头干活,“现在还有哪个年轻人愿意干这个,早都出去打工赚钱了,厂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了。”一位老工人发着感慨,做完这单出口日本的1万多支毛笔,还不知道下一笔订单什么时候来呢。

    厂长王振森一身农民打扮,说起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他对毛笔厂的现状也显得束手无策,“现在还有多少人在用毛笔呢?市场不行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由于厂里工人都岁数大了,没有人到外面跑销售,现在毛笔厂只能坐等客户上门来。在上世纪80年代厂子红火时,他们在周围的山西、河南和京津等地都有销售人员和专柜,但当时因为国外订单都做不过来,厂里就决定一门心思做外销,把驻外地的人员全部撤回,就这样白白扔掉了国内市场。

    市场的萎缩加上经营理念上的保守,使得毛笔厂正在一步步走向没落,现在厂里每年的销售只有几十万元,一位老工人忧心忡地说,毛笔厂照这样下去,一旦这些老工人们干不动了,厂子也就走到头了。

“衡水三绝”的不同命运

    与侯店毛笔的日趋没落比起来,同为“衡水三绝”的内画命运却大不相同。

    衡水市文化局副局长沈铭杰告诉记者,衡水的内画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兴起,以冀派内画大师王习三为代表,内画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前景可观的产业,目前从业人员已超过3万人,每年的销售额达数亿元,在国内各大中城市和旅游景点及宾馆饭店都有销售机构,大概有1000余家,产品远销美国、澳大利亚、泰国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形成了产供销一条龙。

    此外,在衡水,文化产业的发展也别具特色,武强年画、金音乐器等都已经在国内外的文化市场上站稳了脚跟,在武强甚至还专门建造了国内第一座年画博物馆,金音乐器的产品在全国西洋乐器出口量中名列第一位。

    “作为文化产业,说到底还是要走市场化的路子,没有现代化、科学的管理和经营理念是发展不起来的。”对于“衡水三绝”的不同命运,沈铭杰深有感触,“毛笔在过去是一种书写的工具,可是在现代社会里它的使用价值越来越窄,人们都已经不再用毛笔写字了,所以这个产业也应该与时俱进,顺应潮流进行一些创新和发展。”

合作与排斥

    其实,近年来侯店毛笔也曾有过一些自救的尝试,但现在看来收效并不是很大。

    记者在毛笔厂的一份文件中看到,去年毛笔厂曾经有过招商引资的计划,希望能吸引外来资本,把毛笔厂搬迁扩建,总的投入大约是700万元,但这一计划最后无果而终。

    王振森告诉记者,就在前不久,他们刚刚成功申请了“侯店”商标,在这之前,他们用的一直是“古峰”商标。“现在大家提起侯店毛笔都很熟悉,对许多外地人来说,一提起侯店毛笔就知道是我们生产的,所以我们就干脆把‘侯店’注册成了商标。”

    与此同时,困扰侯店毛笔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些当地村民也开始打着“侯店毛笔”的招牌,自己制作毛笔在外面销售,王振森对此颇为不满,“这种作法实际上是在侵犯毛笔厂的利益,但我们也没有办法,因为都是一个村子的,乡里乡亲也没法制止人家。”

    在衡水市区,记者见到了这样一家“侯店毛笔销售处”,店主人王先生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他就是侯店村的村民,以前在毛笔厂干过,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店,“侯店毛笔历史上就是家家户户都在做,毛笔厂现在不行了,难道还不允许我们自己出来卖吗?何况我们用的是自己的商标,我们这样做同样是在为侯店毛笔的发扬光大做贡献,这又何错之有呢?”

    尽管相互排斥,但在当地人看来,侯店毛笔要想生存并发展下去,单靠毛笔厂这个濒临绝境的集体企业已经不行了,“一个好的办法是把企业改制,让村民入股,这才有积极性,然后再打开市场,像现在这样各自为战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文化DNA的救赎之路

    一位老笔匠告诉记者,其实制作毛笔的过程是相当复杂的,光是学徒的时间就得3年以上,一个有经验的笔匠还需要不断地揣摩。一支毛笔的制作,要经过选料、零活、水盆、刻字和成装好几道工序。

    王振森前几年曾到江西一个叫文港镇的地方去过,结果让他大吃一惊,“那里也是家家户户做毛笔,交易的集市有好几里地,各种各样的毛笔在这里都能找到,据说每年这里毛笔的交易能达到上亿元。”而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这里仿制的各地毛笔中,却没有侯店毛笔。

    现在,王振森正在对工厂进行改造,希望能把外地来衡水湖旅游的人们吸引过来,“侯店毛笔有几百年的历史,也有过辉煌的过去,我们不能让它就此失传了。”

    对今天的许多人来说,毛笔已经变成一种无足轻重的装饰品,但在它的身上却承载着我们这个民族的独特文化。正如南开大学教授郭经之所言,“中华文化是一个综合体,每一个细微都应该保护传承下来,对细微的否定,就可能造成对整个文化的否定。今天否认民间剪纸、皮影,明天就能否认故宫,后天就有可能把汉字取消,这些想法都一脉相承的。而且,不同文化都有权利平等地存在,长城和皮影都有权利存在,就像自然界里有大象和蚂蚁,不能因为蚂蚁小就一脚把它踩死,自然界的均衡法则同样适合于文化。”

    当我们艳羡欧美发达国家先进的科学技术所带来的经济利益时,一位历史学家清醒地告诉记者:“技术后面存在的是文化立场,文化的力量使经济力量更有力。”文化就是人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保护文化多样性就是保护一个人、一个民族的生存环境。一个民族只要有文化在,他就不会灭亡。 来源:燕赵都市报

[史料] 毛笔简史

    据查,1950至1970年考古出土了春秋战国时期的毛笔。世有西汉蒙恬造笔的传说,东汉时出现了我国历史上最早关于制笔的记述《笔赋》,提出选用冬天的狡兔毛、以文竹为管、让毛笔上刚下柔等。晋代制笔业发展,王羲之已用鼠须笔写《兰亭序》,唐代时安徽宣城成为全国制笔中心,所产宣笔成为唐代的贡品,宣笔一直长盛至宋代。宋代制笔已丰富多样,有鸡毛、小儿胎毛、猩猩毛、狼毫等,嘉州(乐山)宋笔也因苏东坡等名人称许而闻名。到元代,浙江湖州吴兴县善琏镇的笔工采用山羊毛或以之与兔、鸡、狼毛等混合作兼毫,明代后,浙江湖州的湖笔名声大起,湖州成为全国制笔中心。清代时河北衡水的侯店笔曾做“宫廷御用”笔。现代产笔地方多,江西抚河下游东岸文港镇,以家庭作坊为主,代代相传,笔销全国许多地方。


2007年06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