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强化实体经济吸引力和竞争力。这种提法是第一次。
过去五年来,从“加强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到“着力振兴实体经济”,决策部门对实体经济的重视可见一斑。要问的是,实体经济的吸引力是否正在弱化?如果这是值得正视的风险,如何让实体经济更有吸引力。
最简单的回答,就是让实体经济中的企业能赚到钱。这几年坊间流传这样的慨叹:踏踏实实做实业十多年,从收益看跑不过转行做房地产的。现实的案例更残酷,一些原本可能亏损的上市公司,卖掉两套房就可以转亏为盈——这是一种被扭曲的示范效应。
尽管做得很辛苦,很多企业家依然坚守,动力之一是那种实业报国的情怀。我们当然要为这样的企业家点赞。不过对这种情怀与坚守最好的激励,不正是让这些企业家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在今天的市场中赚到钱么?若非如此,“老兵”终将凋谢,振兴实体经济的接力棒要交给谁?
当然应该承认,实体经济中有不少企业水平很低,产品质量差,更缺乏叫得响的品牌。与此同时,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正在改变所有行业,落后产能被淘汰,创新乏力的企业退出市场势所必然。然而我们还应该正视,中国企业承受的高成本也让它们很难赚钱,高成本侵蚀了原本就不高的回报。但是没有积累就没有迭代升级的资本,这也让中国企业在全球化竞争中处于弱势。应该说,这些年实体经济成本抬升有刚性因素,比如人口红利逐渐消退,劳动力成本上升的趋势无可逆转。但更进一步看,劳动力成本中也有一些可以降低而且应该降低的成本,比如五险一金的费率。如果这样的问题不解决,如何强化实体经济的吸引力呢?
所以我们能够理解,为何经济学家周其仁屡屡对制度性交易成本的反弹提出警告。这些企业因遵循政府制定的各种规章制度和政策而需要付出的成本,本来在30多年的改革开放进程中已经大大下降,近些年来却掉头向上。周其仁认为,如果不能把这些成本再次向下推,中国的国际竞争力就会受到损害。不过坦白说,尽管企业对这些成本有切肤的感受,一些政府部门却很容易视而不见。关键在于,它们本就是问题的制造者。
成本考量以外,我们会发现,有些实体经济中的企业明明还赚钱,产品的市场前景似乎也不错,但它们也不愿更多投入,更不敢做长期打算。这对政策制定者有更大的启示。对于在实体经济中投资兴业的企业家来说,他们还需要另外一种东西,那就是稳定的预期和有效的产权保护。长期而论,这比企业很快就能赚到钱更重要。
理由很实在。实体经济中多苦活累活,很多项目投入产出周期比较长,打造一个用户与消费者信赖的品牌更要花费心力与时间。没有稳定的预期,缺乏严格的产权保护,就谈不上工匠精神,品质与品牌更无从谈起。一旦这样的反向激励出现,那些希望赚快钱、“捞一把就走”的资本就会变得活跃。在一个投机者大行其道的实体经济生态中,真正的投资者恐怕只能敬而远之。
还应该看到,有些领域有足够的吸引力,不过投资者往往难入其门,民间投资更是如此。比如说民营企业多半在产业的中下游,竞争惨烈利润摊薄也是自然。但是企业要想进入上游基础产业并不容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想澄清一点,让民资参与垄断行业的混改,和公平的市场准入不是一回事。选择权应该交给民资——他们当然可以通过混改进入垄断行业,但也应该在非禁即入的开放原则下,以各种方式参与这些行业的竞争。
好在,上周结束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这些关切都有积极回应。我们有能力先让实体经济更有吸引力,让更多的资本进入到实体经济,而后,我们将看到移动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并且见证新实体经济的崛起。
2017年12月22日